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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满青藤的小院
2016-09-21 09:17:00 张雪英 来源:  责任编辑:张雪英  

建瓯城里的钟楼巷清一色平房,穿过拱门便是我家。那青砖拱门斑驳若鳞,印记着岁月的沧桑,上面爬满了薜荔和络石,天知道这两种毫无亲缘关系的植物是怎么缠在一起的,亲密得跟夫妻似。

炎炎夏日,正是薜荔果实成熟的季节,一个个“梨子”挂满拱门,惹人嘴馋。这种有乳汁的桑科植物野得很,也不知是哪年哪月哪日从哪里冒出来,整个夏天都挂果,摘了又长,长了又摘,层出不穷,用“坐享其成”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将成熟的“梨子”剖开,取出里头金黄色的瘦果,阴干,放入纱布袋内,用冷开水浸泡半小时后,反复搓揉即可凝冻,俗称凉粉。凉粉晶莹剔透,质地细腻,口感润滑,是消暑解渴之佳品。

只是凉粉太凉,白露过后母亲就不让我们吃了。到底还是经不住诱惑,都过了秋分还背地里偷偷摸摸做凉粉吃,果然很快肚子里头就叽里咕噜“鬼唱歌”。大家以为我病了,我也以为我病了,于是母亲带着我去看医生,屁股挨了一针,嚎啕大哭,杀猪一般,从此铭记在心,再也不敢偷吃。

 我家小院有“三高”——拱门高、台阶高、门槛高。后来划定成分也很高,文革期间,父亲被列入“另册”,停职检查,断了“财路”。为了填补缺额,母亲上班执教鞭下班扛锄头,在自家那块98平方米的院落搭起棚架,种植南瓜。有文化的“农民”就是不一样,当瓜蔓长到2米长时,母亲就摘去主蔓上的生长点,促其萌发多个支蔓,然后择优录取,只保留其中34个健壮的支蔓,任其攀爬,日高日上。这种雌雄同株的葫芦科植物真奇妙,到了初夏会开雌、雄两种花朵,那金黄色的喇叭花,绝对是藤本花卉中的“巨无霸”,鲜艳夺目,冷香幽绝,引得蜜蜂嗡嗡,蝴蝶翩翩,一会儿飞到这朵花,一会儿飞到那朵花,忙得像媒婆。接着雌花开始坐果,由小变大,由青转黄,棚架挂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灯笼”,一派喜庆景象,小院欢腾了。

 那年头,家家户户的供给粮都不够吃,母亲将南瓜称作“藤本粮食”,巧妇能为无米之炊。单从刀工上母亲就能切出许多花样来,有南瓜片、南瓜丝、南瓜条;煮法更是花样翻新,有炒南瓜、焖南瓜、蒸南瓜,还有南瓜饼、南瓜糕、南瓜粥,花样多得数不完,就连南瓜的叶梗剥了皮也能炒出酸辣味,叫人胃口大开。母亲还别出心裁,用南瓜宴招待从安徽老家来的亲戚,省钱又体面,这样的吃法,即便是在今天,仍然称得上是很时尚。

南瓜子还是美味的零食,母亲能炒出各种味道来,有甜味的、有咸味的,还有怪味的。逢年过节,母亲便会在南瓜表皮上雕刻出各式各样的人物、花草、虫鱼、鸟兽,还有我最喜爱的京剧脸谱,营造出浓浓的节日氛围。家境虽然清贫,却是充满欢乐,那爬满青藤的小院,伴随我度过了难忘的童年。(黄世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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