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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婆是个乐观开朗、吃苦耐劳的农村妇女。她年经轻轻就丧偶，独自一人干农活挣工分拉扯儿子，却从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落过一次泪，倒是脸上常常带着笑，让人几乎无法相信她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寡妇。 历经二十多年操劳，五婆终于苦尽甘来——她唯一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吃上皇粮，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五婆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五婆的儿子孝顺，时常带着媳妇拎着大包小包回乡下看望老娘。每当这时，五婆布满皱纹的脸上就会乐成一朵绽放的花朵。五婆的儿子有志向有出息，官衔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在五婆70岁那年，他被提拔到外县当父母官。上任之前，五婆的儿子特地回村为五婆办了场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寿宴，然后当众请求母亲跟自己去外地。五婆不同意，执意要留在村里。儿子拗不过母亲，只能抱着母亲号啕大哭。那一刻，不少邻里都着跟着哭了。 五婆的儿子到外地上任后，大概是因为工作忙，也或许是因为路途远，孝敬老人的事就落在媳妇的肩上。五婆的儿媳待人高傲，但对五婆还算孝顺，隔三差五就独自一人拎着大包小包来看望五婆，害得邻里不知道有多羡慕五婆，大家都说那大包小包里装着不是美味佳肴，就是鹿茸人参之类的滋补品。也不知为什么，五婆却从此换了个人似的，对儿媳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冷眼相向，见了邻里也不再爱说笑了。邻里们就悄悄议论，说五婆因为儿子当了官，心气高了，瞧不起这个在机关打杂儿媳，也瞧不起乡里乡亲了。 谁说不是呢，往日五婆对人是那样的热情，现在的她寡言少语，见谁都板着一副面孔，好像谁都欠她一百万似的。五婆还变得疑神疑鬼起来。谁要是打她门前经过，她就像做贼一样溜进家里，躲在屋里悄悄地观察，好像生怕别人会进她家的屋里打探什么消息或是偷东西似的。原本大家并没有发现这一点，直到有一回老天突然下大雨，几个邻里就近拐到五婆家避雨。他们敲不开门，就站在五婆家屋檐下闲聊。一个邻居不经意中回了一下头，冷不丁发现墙缝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顿时吓得毛骨悚然，赶紧逃走。这话传开以后，越来越多人发现五婆躲在屋里监视别人的现象。打那以后，再也没有谁进过五婆的家，就算不得不从她门前经过，也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五婆不光性格大变，身体看起来也差多了，脸色蜡黄蜡黄的，好像营养不良。要是往日，大家一准问寒问暖，帮她拿拿主意，但现在谁的话都憋在肚子里说不出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突然有一天，一个邻里猛然发现五婆的儿媳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看望五婆，五婆也有好几天没有出门，而且她家的烟囱也没有冒烟。大家一商量，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就结伴来看五婆。 五婆家的门久敲不开，邻里也就顾不上忌讳撞开大门。在卧室里，大家找到五婆，她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于是，一些人急得拨打急救电话，一些人跑去厨房烧水，还有一些人想方设法联系五婆的儿子、儿媳。 急救电话很快打通了，倒是五婆的儿子和儿媳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们的电话全都关机了。大家都犯难，这么大的事谁做得了主啊？ 过了一会儿，烧水的人也端来了一碗水。一个原本和五婆走得较近的老婶子接过碗，用汤匙舀了点水试了一下水温后，怪责道：“怎么不知道放点糖啊？” 烧水的人说：“我也想啊，可找遍整个厨房都没有看到糖。” 老婶子疑惑地说：“怎么可能没有糖？” “不要说糖，连盐巴味精都没有。”烧水的人一脸同情地摇摇头，“你们自己去厨房看看就知道五婆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大家满心疑虑地跟到厨房一看，全都傻了眼——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酸腐味。这些味道是地上那堆蔬菜散发出来的，这些蔬菜有的枯黄了，有些正淌着臭水，还有的仍鼓鼓囊囊地装在袋子里，打开一看也都是市场上最便宜的那些。至于冰箱里也塞满廉价蔬菜，由于没有通电，整个冰箱成了蔬菜棺材。 五婆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难不成，她儿媳妇提着的都是些白菜、青菜？大家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误解五婆了，她一定是因为对儿媳妇有怨言才那样对她，她也一定是担心邻里发现自己过得不好而指责自己的儿子才不理大家的。想想五婆受的苦，遭的罪，不少人破口大骂，更多的则忍不住替她抹起眼泪来。救护车来后，由于迟迟联系不到五婆的儿子和儿媳，大家便自作主张把五婆送去医院抢救。 救护车前脚才走，几辆警车随后就到了五婆的院子里。五婆的儿媳双手戴着手铐被从警车上押了下来，昔日光彩照人的她变得土头土脸。在她的指引下，警察从地窖里搜出堆得比厨房里的蔬菜堆还高的纸币及大量金银珠宝等。邻里们还打听到，五婆的儿子出事了，正在隔离审查中。 送五婆去医院的邻里打电话回来说五婆到底没有抢救过来。大家都说，没抢救过来也好，否则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死不瞑目的。(杨奇斌） |